作者 褚银

“你问如何杀敌，那就用大刀往敌人的头上砍！”这是从陕甘红军红二十六军中走出来的战斗英雄，参加过著名的平型关战斗的八路军战士李延培在自述里记录下的团长教育战士杀敌的一句话。这种“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的慷慨之语又把我们带回到那个浴血奋战的抗战时期。

平型关战斗是八路军在山西省境内平型关附近对日军进行的一次成功伏击战。1937年9月25日，为了配合第二战区正面战场的友军防御作战，阻挡日军攻势，八路军第一一五师集中较大兵力设伏，与日本号称“钢军”的板垣征四郎第五师团第二十一旅团一部及辎重车队浴血死战，取得了胜利。这是八路军出师以来打的第一个大胜仗，被称为八路军“出师抗日第一捷”。平型关大捷打破了侵华日军“不可战胜”的神话，鼓舞了全国军民的抗战士气，产生了极大的国际国内影响。

在平型关鏖战中，李延培作为八路军第一一五师第三四四旅第六八七团二营六连的一位班长，冲锋在前，两次受伤不下战场，和战友们一起歼灭强敌，取得战斗胜利。

团团包围 乔沟伏击战

1935年9月16日，中国工农红军第二十五军、第二十六军和第二十七军在陕北延川永坪镇胜利会师并整编组建成红十五军团。李延培所在的红二十六军被改编为红十五军团第七十八师。全面抗战爆发后，1937年8月25日，红十五军团在陕西省三原地区改编为八路军第一一五师第三四四旅，开赴抗日前线。9月25日，李延培作为这支红色铁军的一员参加了平型关战斗，经受了血与火的考验。

平型关位于山西省繁峙县境内，东北与灵丘县接壤，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古称瓶形寨，金时称瓶形镇。明万历年间曾设重兵把守，清代称平型岭关，后称为平型关。八路军的伏击阵地位于灵丘县境内白崖台附近的一条峡谷。峡谷中部西侧山崖上有明代古建筑关帝庙，俗称老爷庙。整条峡谷蜿蜒曲折，两侧陡峭如削，俯瞰谷底，令人目眩。平型关一带的乔沟更是一条很窄的沟壑，它是黄土丘陵被雨水长期冲刷形成的一处险隘，是过去灵丘至太原的官道，出了灵丘县城后，必经乔沟，所以乔沟就被一一五师首长确定为伏击点。

按照朱德总司令的作战指示，一一五师以第三四三旅六八五团占领关沟至老爷庙一线南侧高地，截击敌先头部队，进行“拦头”；六八六团占领老爷庙至小寨村一线南侧高地，实施中间突击，分割沿公路进攻之敌，尔后向东进攻，进行“斩腰”；第三四四旅六八七团占领蔡家峪、西沟村和东河南镇一线阵地，断敌退路，进行“断尾”；师直独立团和骑兵营进抵灵丘至涞源、广灵之间，阻击敌人增援，进行“打援”；六八八团作为师预备队，部署在东长城村。整个部署周密严实，对日军形成包围之势。

9月25日清晨7时，平型关战斗的主战场——乔沟伏击战打响了。日军第五师团第二十一旅团后续部队乘100余辆汽车，附辎重大车200余辆，由东向西缓慢地进入乔沟峡谷公路。当敌先头部队进入关沟与辛庄之间的岔路口时，早已埋伏在此的八路军第一一五师六八五团、六八六团、六八七团突然同时开火，步枪、机枪、手榴弹、迫击炮火力倾泻而下，对敌发起猛烈攻击。毫无戒备的日军顿时人仰车翻，陷入一片混乱。我军趁机发起冲锋，对日军实行分割、包围，并进行白刃格斗。战斗打响后，除了六八六团居高临下占据一定的地利优势外，六八五团和六八七团的战斗都是在开阔的河谷地带展开的。

时任六八七团二营六连班长的李延培在战斗打响前就对战士们说：“日军武器精良、火力凶猛，我们要发扬近战夜战的光荣传统和作战特长，用手榴弹、刺刀和鬼子干，让他们死也不能死囫囵了。”战斗打响后，李延培和战友们率先向敌人发起突击，20分钟内，全班用手榴弹炸毁日军20多辆汽车。在白刃格斗中，李延培挥舞大刀，奋勇地向敌人砍去，身上几处负伤。当鬼子向他逼近时，他依然毫不畏惧，大喊着冲在前面。

战斗十分惨烈，但大家前赴后继、勇往直前。排长牺牲了，班长顶上；班长牺牲了，战士接着指挥。子弹打光了就用刺刀捅，刺刀断了就用枪托砸，枪托折了就和敌人抱成一团扭打，有的战士干脆捡起石块当武器。战斗到最后，战士们都打红了眼，尽管伤亡过半，可是战斗情绪却依然旺盛得很。退路被截断以后，敌人更是拼命地冲杀，奋力抢占公路侧边的制高点——老爷庙。

步步为营 争夺老爷庙

老爷庙高地位于乔沟东北侧，25日清晨乔沟伏击战打响后，这里的争夺最为激烈。为夺取制高点，敌我双方展开一场殊死较量。当日军企图抢占路边制高点老爷庙时，一一五师首长命令六八六团团长李天佑一定要冲下公路，把敌人切成几段，并以一个营抢占老爷庙。大家都明白，只要拿下这个制高点，我军就可以居高临下，把敌人消灭在沟里。

李天佑跑回团指挥所，立即令右侧的三营抢占老爷庙，二营随后跟进。但在此时，日军已经占领了老爷庙，所幸这股敌人不懂山地战术，只以一小部分兵力抢占制高点，大部分敌人仍然挤在公路上。

此时，三营战士钻进烟雾里，有的往前跑，有的往前爬。战士们冲上公路后，便同敌人展开了白刃格斗。只见抢托飞舞，刀刃闪光，嘶吼声、撞击声、爆炸声响成一片。经过半个小时的拼杀，敌人支撑不住纷纷藏到汽车底下。此时，八路军的战士向敌人喊话：“缴枪不杀！优待俘虏！”然而，这些日本兵不仅不懂中国话，而且还是一群经过法西斯军国主义训练的顽固派，即使负伤仍然拼死作战。八路军战士因为缺乏对日军作战的经验，反被垂死顽抗的敌人打伤了，激战中三营伤亡很大，冲上公路以后，三营九连伤亡惨重，只剩10多个人，战斗仍然激烈地进行着。

李延培所在的六八七团二营是清一色的陕北子弟，曾跟着刘志丹东征西战。战斗打响后，一股日军从另一个方向冲击老爷庙高地，师部命令团里抽一个连到师指挥所领受任务，这个任务最后落在李延培所在的二营六连的肩上。首长交代任务，要求六连迅速进入阵地，阻击从侧面向老爷庙高地冲击的日军。领受任务后，六连指战员快速散开向山下运动。

向老爷庙冲击的日军大约有50多人，在六连进入战场后，日军放弃了向老爷庙的进攻，和六连对峙起来。打了一阵，六连副连长从阵地上抬头瞭望，然后站起来高喊：“冲啊！”话音未落，被日军一枪击中牺牲。我军占领了老爷庙制高点以后，从两面居高临下，打得山沟里的敌人无处躲藏。敌指挥官醒悟过来后，立即挥着东洋刀喊叫，指挥敌兵争夺老爷庙制高点。此时敌人的大炮、快速骑兵已失去了作用，只有成群结队的步兵往老爷庙制高点上爬。六八六团官兵沉着应对，瞄准敌人，等待敌人靠近时一齐开枪，敌人冲上来，又被打下去。经过反复较量，五六百敌人又蜂拥而至向老爷庙发起攻击，同时敌机贴着山头飞行进行空中支援。战斗中，副团长杨勇负伤了。敌人越来越多并且拼命地往上攻击，形势十分紧迫。此时，团长李天佑传令部队：一定要坚持到底，要拼至最后一支枪、最后一颗子弹。老爷庙制高点的争夺战打到下午1点，关键时刻六八七团助攻了上来。敌人后部大乱，李天佑看到消灭敌人的时机到了，立刻命令部队加强火力进行反击。

9月15日15时，六八七团从东侧，六八五团从西侧包抄上来，六八六团在老爷庙高地发起攻击，独立团则顽强阻击河北省涞源县方向的援敌。至此，日军板垣第五师团第二十一旅1个大队和后勤人员1000余人成了瓮中之鳖，被全部歼灭。

在乔沟伏击战中，八路军第一一五师歼敌1000余人，击毁汽车100余辆，缴获一批辎重和武器，取得全面抗战以来中国军队的首次大胜利。战斗结束后，原有90多人的六八七团二营六连只剩下30人。第二天打扫战场时，李延培看到牺牲的战友中有他一个很要好的陕北老乡，战前，那老乡曾对他说：“如果我死了，看在乡亲的面上，千万给我挖个坑埋了。”李延培含着泪，掩埋了并肩杀敌的战友。

节节胜利 重夺平型关

平型关战斗后，日军川岸兵团第一师团一部、第五师团主力5000余人，突破山西省代县雁门关，继续南下，直指太原。同时，平汉线之敌以第二十师团沿正（定）太（原）路西进，企图策应晋北南下日军，会师太原。国民党军队退守忻口以北的龙王庙、界河馆、南峪口一线，组织抵抗，这样整个晋东北地区就成为敌后。为此，第一一五师三四四旅六八七团二营随部队渗入敌后，配合第一二0师，破坏张家口至代县间公路，截断交通，并袭击沿线敌据点，牵制日军南进，配合忻口国民党军作战。

10月15日，六八七团二营六连、七连奉旅长徐海东命令袭击团城口守敌，当进至团城口时发现该地无敌人。营长阎东山令部队继续搜索前进，追击敌人。16日拂晓，李延培等发现山下公路有400余敌人，随即迅速占领有利地形，作好战斗准备。敌人发现后，即开始猛扑，妄图乘我军立足未稳，一举歼灭。六连居高临下，顽强阻击敌人的疯狂进攻。阎东山等闻讯率领全营主力迅速向六连靠拢，遭敌阻击，遂即就地占领有利地形，利用原山西守军构筑之工事，以猛烈火力支援六连战斗。敌集中全力向六连连续冲击10余次。李延培和战士们英勇顽强，坚守阵地，打退敌人一次次冲击，给日军以重大打击。剩余日军于16日上午10时狼狈向大营镇逃窜。

本文作者系中国人民解放军军事科学院研究员。本文摘选自《党史文汇》2019年第1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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