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陕西农村,很多年过花甲的老人,似乎都有一个叫许凯的“亲戚”。

“婆,回去啊?”

“你是谁啊?”

“我,许凯,以前老见你,想你了。”

“啊,我咋把你给忘了呢……”

类似的对话,经常出现在一个叫“是德善呀”的抖音账号里。

视频的背景多发生在陕西农村的乡间小路上,主人公是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许凯则是那个坐在车里和这些陌生人打招呼的“自来熟”男子。

从“不认识”到“相谈甚欢”,再到把许凯当亲戚朋友般对待,甚至邀请他“进屋喝水”......镜头背后的许凯似乎有一种神奇的魔力,总能在交谈中迅速拉近与陌生人的距离,也让我们看见了陌生人间建立温暖连接的可能性。

许凯是谁?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背后又有什么故事?

从陌生人口中 听来了爷爷的故事

“我真的叫许凯,视频中打招呼的故事,是我10年前就在做的事。”

10年前许凯还在上大学,陕西农村出身的他,每到寒假都要回老家和亲戚们一起过年。吃饭前的空闲时间,男人们在聊天,女人们在做饭,孩子们没事,许凯便带着他们去周围的村子里,找不认识的老人聊天。

“我出生在和平年代,没经历过国家和个人的苦难,人生阅历太少。但村子里年纪大的老人经历的事情多,和这些人聊天,能获得不少故事和经验。”这件事情,他坚持了十年。从没有钱的学生时代,到现在已经开了自己的摄影公司。

尽管已经和几百个老人聊过天、拍过照,但让他印象最深刻的,还是2011年间拍的一位百岁老人。

第一次见到老人时,他正坐在门口晒太阳。“虽然他已经103岁了,但我们沟通起来很顺畅。”那天,老人给许凯分享了过去参加抗美援朝的经历。

第一次见到年纪这么大的老人,许凯感到震惊。一个小时的聊天结束后,他像往常一样给老人拍了一张照片。第二年暑假,当他重回村子给老人送照片时,发现他已经不能沟通了。“他就在房子里坐着,不能说话,我只好简单地说几句注意身体之类的话,让他好好活。”

再去时又是寒假,这一次,老人已经彻底躺在了床上,完全无法交流。许凯只好和老人70多岁的小儿子聊天。

“你是哪个村的?爷爷是谁?”闲聊中,老人问许凯。如实告诉对方后,许凯惊讶地发现,老人居然认识自己的爷爷!“我爷爷在我爸8岁时就去世了,所以就连我爸,都没听过我爷年轻时的事。”

老人告诉许凯,他的爷爷年轻时是村子里管事的,人很好。平时只要有空,就会去和村民们聊天,看大家有没有困难,“你们许家的血脉很好”。

老人的讲述仿佛让许凯找回了遗失已久的一块家族拼图,“有一种口述历史的感觉,很神奇。”

“如果我没有找这些人聊天,就不会知道我爷爷的事情。我以后跟后代讲家族历史的时候,这个事情就断了。”

许凯说,当他把爷爷的故事讲给爸爸听时,有一种很微妙的情感。“也许对别人来说这件事情很无聊,但对我来说很微妙。”

也许这就是血脉传承。谁又能想到,若干年后,当许凯长到和当初的爷爷年纪相仿时,也是一个喜欢和陌生人聊天、乐于助人的小伙子。

陌生人的温暖就像击鼓传花

许凯的视频能在抖音上火起来纯属偶然。故事起源于一段朋友随手拍下的视频。在那支视频里,情绪高涨的许凯在开车过程中,热情地对每一个经过车窗的路人打招呼,仿佛很久以前就相识一般。

“叔,回去啊?”

“姨,慢点开。”

镜头记录下了路人们从一脸懵到慌张回应的瞬间,让人忍俊不禁。“那天我们开车去村里谈一个摄影项目,回程的时候整个人都很high,路上看到人就想打招呼。”没想到的是,坐在后座的朋友记录下了这个过程,并上传到了抖音上,意外地被很多人喜欢。

“和陌生人胡乱打招呼一直是我的一项技能,给人拍照也是,在抖音发视频,刚好把我的这两项技能结合在了一起。”

在这之前,许凯还做过很多有意思的项目。摄影师出身的他,自诩是一个艺术家性格的人,时常有很多奇怪的点子,而“和陌生人打招呼”只是他众多想法中很普通的一个。

“在抖音发视频后,突然多了很多人关注我,说实话我很高兴,决定把这个系列坚持拍下去。”一开始,他只是简单的和陌生人打招呼,后来又增加了给陌生人拍照的环节;一段时间后,他又听从网友建议,买了一台照片打印机,拍完就把照片洗出来送给老人。

现在,他还给每人准备了一个相框,有时还会送一些水果和食物给他们。其中出境最多的水果是菠萝,但送出去的过程并不顺利:不是老人有糖尿病吃不了,就是对方没牙咬不动。一时间,“许凯的菠萝今天送出去没”,成了粉丝们关注的话题。

这些年和陌生人打交道的经验告诉许凯,和陌生人沟通必须拿出100%的真诚和善意,对方才会回报以真诚。其实,每次给老人拍完照,许凯都会告诉他们“其实我们并不认识”,但“老人还是很开心”,因为不仅有人聊天,还收到了礼物,拿到了照片。

“有些老人聊天的时候会自责他们不认识我、认不出我。那种时候我都很想哭,再眨一下眼睛,眼泪一定会掉下来。但我都赶紧往回收,到最后再给他们解释,他们还是很开心。”

在许凯的视频里,几乎每一个老人都很善良、热情、对人没有防备之心。某支视频里,许凯给一对老夫妻送了一些蔬菜,离开时他们急忙在院子里摘了一大把葱,一定要许凯带走,完全把许凯当亲戚家的孩子对待。

许凯回忆道,至今为止遇到的每一个人都很友好,不光是在陕西,有时去西藏、江西和湖北的农村,遇到的人也都很好。很多时候,人烟越稀少的地方,人与人之间越是充满善意。

“有次我去湖北恩施土家族的一个寨子里问路,碰到一个老头当天过72岁生日,他就邀请我去他家吃饭。你去了他家也不用装作互相认识,大家知道你是陌生人,但也会对你很热情。”

一定要 好好活

在视频备受关注前,许凯一直觉得自己在做一件很平常的事。

读书的时候没钱也没车,只能一个人带着一台相机,利用寒暑假的时间去村子里走访老人。毕业后,他靠自己的努力成立了摄影公司,经济条件越来越好,也有车了,才可以密集地去村子里拍视频。

“这1、2个月我拍了10多个人,但最后只放了4个人的视频出来,因为并不是每个人的故事都适合剪出来,但其他6个人的照片我也会给他们。”

有次,一位孙女在许凯的抖音视频里看到了自己的奶奶,给许凯留言,希望他能把其余照片也发给她留作纪念。

“这些老人平时在村子里很少接触外面的人,也很少有年轻人主动和他们聊天,其实很值得被关注。”每一次拍视频,许凯都会和老人们聊上半小时。这些没有被剪辑进短视频里的部分,也是这个项目的意义所在。

在很多视频的最后,许凯在告别时都会和老人们说三个字:“好好活”。这三个字曾让无数网友感动。

“这件事情哪怕没有人关注,我也会继续做下去。现在拍得更密集了,也是因为有越来越多人关注。”许凯说,哪怕这件事情在未来不产生收益,他也会继续拍下去,因为他自己有一家摄影公司,并不依赖短视频挣钱。

这个世界上,总需要一些温暖的人去做一些温暖的事,提醒我们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本就该充满善意。就像许凯的抖音主页上写的那样:“人得善,则得德。做一个温暖的人,去做温暖的事。”

也许,生活在拥挤城市里的我们,每天都要与无数个陌生人擦肩而过,早已习惯了用冷漠麻木的方式与身边人相处。但只要你愿意停下匆忙的脚步,去和身边人随便聊几句,抑或只是真诚地和他们打一声招呼,也许就会重新看见陌生人之间那条被忽视已久的美好连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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